走亲戚
冬日暖阳,山野灿烂,碧波蜿蜒。恰逢周末,和爸爸妈妈一块到喜河镇档山村去了趟亲戚家,这家亲戚是妈妈娘家的堂姐,今年八十七岁高龄的罗文荣大姨。
说起这家亲戚,过去困难年代对我们帮助很多。她们家住在档山深山之中,六十七年代到汉阳不通车,妈妈回娘家靠走路,大姨家也成了来回的歇脚点。随着石泉到汉阳客运的贯通,翻越档山的往事也成了永恒的记忆。
妈妈娘家在汉阳坪藕溪沟,团结村罗家院子,和我们老家相距一百多里路,从罗家院子到喜河镇,抄近路走要翻越档山。
档山海拔一千二百多米,山高路陡,山虽高,但走的人多,过往的行人踏出有上米多宽的土路,山上沿途有人户居住,虽青瓦土墙,但缕缕炊烟可以看得出人畜兴旺。这里有大片肥沃的土地,家家户户土地宽,林朳多,只要肯干,吃喝足有保障。记忆中,这里比咱老家那时代要好得多,最起码能吃饱肚子。我们老家这人多地少,加上产出不高,干一年还糊不饱一家人的肚子。
七八岁时,闹着跟妈妈去外婆家,出门欢欢跳跳地奔跑,沿汉江而下,一路上人来人往。去外婆家一年也就一次,一般都在正月初一二下去,走到后柳下面就走不动了,靠爸爸妈妈背着,很快趴在背上睡着了,爸爸妈妈换着背,背累了抱着走。睡一阵醒来到了喜河地界,走亲戚送礼一般都提些面条,芝麻饼子馍、糖果啥的。外公外婆爱吃棉烟,就买些棉烟。路上渴了就向路边的住户讨一口水喝,那年代人虽然穷,但待人很实诚,不管认识不认识,人家都会给你舀上一瓢凉水递过来,饿了就啃冷红薯,饼子馍还舍不得吃。紧赶慢走,走走歇歇,走到档山脚下已是人困马乏,望着高高的档山实在抬不动步子,但还是气喘吁吁地往上爬,翻过几道山梁几条山沟,来到大姨家。
那时候大姨才四十多岁,看到我们上来热情地喊进屋里,麻利地烧火做饭,她家当时也是七八个人,一长排土墙房。罗家在藕溪沟是大户族,和本沟朱、胡、陈家又是连亲,藕溪沟人到喜河赶场或上县城,大姨家也成了大家过往的驿站,来回走到这里都是饿得咕咕叫。
我们进屋,前面还有两拨人刚进门一会,也是到藕溪沟走亲家的,大姨煮了一大锅洋芋汤,炕的锅块馍,吃饱后那两起人打着火把走了。
大姨硬留着我们歇脚,晚上搭的地铺,第二天清晨天刚开亮,辞别大姨一家人攀过山顶奔向藕溪沟。大姨主家姓梁,一年又一年,次次来回讨扰,年年岁岁一家人热情招待我们,拿妈妈的话说,这份情永远要记在心中。
二十世纪八十年代,石泉到汉阳公路通车了。到外婆家再也没走过档山,每次开车路过档山,妈妈都要讲述翻越档山时麻烦大姨的往事。再后来,高山上的农户享受生态逐渐搬迁下山,坡地退耕还林,加之又没个电话,和大姨家也失去了联络。
俗话说,人越老越怀旧。七十九岁的妈妈一心惦念着大姨的恩情,多次念叨要去找找大姨,不管人在与不在也要去望一眼。甲辰龙年十月初九,陪着爸妈来到档山。
初九这天,阳光明媚,开车直下喜河,到档山村安置点问了几个人都说不认识,但说从下一个路口进入可上档山。档山水泥路全线贯通,几个盘道拐上去,已登高两三百米,看到一幢农户院坝有人在,便停车问路,对方说从下一个路口上去车可直接开到梁家院坝,从这条路上也可以,在柏树垭转梁包停车,公路外侧有条小路约百来米可到梁家。现在走的这条路可直上档山,翻过山梁连通藕溪沟。
这是一个很雅致的农家小院,灰瓦白墙,院坝边砌有花砖围栏,院子里摆放得很整齐,打扫得也干净,站在院坝环顾四周,但见汉江河水绕山而来在这里汇成一个C型的湖面,自西向东静静地流淌; 坎脚下是成片的茶园,这里便是康泉生态茶叶园区基地,面积大概有二三百亩,主人介绍这个茶厂每年带动就近群众务工增收,也是档山村产业示范园区,背后便是巍巍的档山。辞别主家沿山而上,空旷的山谷森林茂密,昔日连片的土地已变成林地,山上的土墙房已不见了,一路上爸爸指着对面坡上和沟湾说道:过去的老路在那个山垭上,这个湾里住着张家、毛家、龙家……
这条公路是脱贫攻坚时修建的,只是水泥路上山了,山上却没人户了,边走想着找户人家问问,七拐八湾爬过几道山梁也没一处房子。正疑惑时,对面驶来一辆三轮电动车,伸手拦住,这对夫妻说走过了,让我们调头跟着他们走,又返回向下不知走了多远在一个大转弯处停车,让我们从林朳间的小路下去就是梁家,并说和梁家一个村上的,老婆婆人还健旺,道谢声中走入林间小路。
山凹处有一处瓦房,妈妈看了看说就是这里,门虚掩着,推门而入走到里间看到一个老人正在切菜,妈妈走过去喊了两声:
“姐姐、姐姐”,她回过头望着我们,想了想回了声:
“是国芳吧”,妈妈大名罗国芳。
“是的姐姐”。
“稀客呀,三十多年没看到了,你们哪门找到这里的。”两双手紧紧地拉在一起。
“老了,莫用了,快坐快坐”。转身拿着麻布擦椅子上的灰。
“国芳呀,难得你来看我,我也时常想你们呀,家里人都好吧。”坐下后大姨认出了爸爸和我,并叫着名字。
大姨头戴着帽子,背弯了下来,耳不聋、眼不花,口齿伶利,头脑清晰,一边倒水一边说道:屋里就她和大儿子梁玉国俩人,周围的人都搬走了,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的,又问了我们家的情况,并说玉国在地里扯黄豆,她去地里找。走出家门大声地喊到:“玉国、玉国哟……”,喊了几声无人应答。说大姨您回去我去找,顺着大路上走了好远见一人在扯黄豆便问是不是梁玉国,他说是的。听说家里来客了他放下黄豆往回走,边走边说到,大姨夫已过世多年,他为老大,今年六十三岁,脚下还有五个弟妹,均已搬出大山并成家立业,之前在外地打工,因母亲年迈才回乡照顾。他的儿子在河北自己开了个加工坊,平时订单多,也很忙碌,爱人在那边照顾孙子。走到屋招呼后,大姨吩咐做饭,玉国哥飞快地走到坎下扯了生姜、白菜、葱、芹菜抱了一大抱回来,在外面水管边洗干净,又剁了鸡肉焖在锅里,趁鸡肉没熟,我问坡上土坯子好找不?玉国哥说好找多的是,便带我去刮了三口袋黑呼呼的土坯子。返回时妈妈帮着把饭做好,做了四个菜,干土豆片炒鸡肉、干洋芋丁丁蒸腊肉、芹菜炒瘦肉、醋溜白菜,五个人边吃边说,玉国哥时不时地给大姨夹菜,大姨说你招呼客人啰。说真的,这是我吃到的最香的一顿饭,鸡肉有嚼劲,腊肉肥而不腻,芹菜白菜清香可口,有菜的味道。
吃过饭大姨拉着妈妈的手说出去转转,只见房子建在一个山凹处,整个屋场硬生生地从半坡上挖下来的,一排长有十几间房的场院,前些年大雨冲塌了几间,仅留下现在的模样,房子的后面有一条路通到厨房,后阳沟的石坎上长有一种草,叫不上名字,叶片呈长条形,有手指宽,寄生于石头缝中,四季长青,茂密又好看。房子周边,还生长着很多低山看不到的奇花异草,真是山高一丈,景色各有不同。难怪唐代诗人白居易会有“人间四月芳菲尽,山寺桃花始盛开”之妙句。在这里还看到最古老的圆形南瓜,自己留的种子,这种圆形南瓜,扁平多沟纹,像洗脸盆,肉质紧实,炖、煮、蒸香甜爽口,并且它籽粒饱满又多颗又大,过去农家人吃的南瓜籽就是它,市面上几乎见不到这个古老的品种了。
水泥路通到家门前,房前后的地都是坡坡地,今年栽了八千多苕秧秧,喂了两头大肥猪,菜麻(油菜)长势喜人,种了各种小菜,养了鸡鸭,大姨说你们难得来多住几天哟,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真诚的笑意和开心的笑容……。
几个人在大姨的带引下转了一大圈,指着远处的山、望着脚下的地,感叹岁月不饶人,感叹时代变得太快了。人也看到了,饭也吃饱了,在俩人反复挽留声中道别,临走给我们装了好多土产,大姨满含泪水地说道:“不知还能不能再看到哟……”
档山这里有妈妈的思念,有我们过去岁月生活的乡愁和记忆,更有心连心的亲人,空闲时我们还会再来走亲戚。
▲作者:杨荣军,城关镇太平村支部书记、村主任,县人大代表,县作协会员。撰有书籍《根在太平》。(张义胤 荐)
责任编辑:李欢颜
2024-12-04 11:47: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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