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念我的外婆
“隔辈亲,亲在心,隔辈爱,爱在根。”这句话深刻地表达出隔辈亲的深厚与真挚,隔辈爱的纯粹与无私。可惜我从未见过我的外爷,他在我出生的前一年便去世了;我也没见过我的奶奶,奶奶在二姐尚未出生时就离开了人世,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,根本无缘与她相见;我更是连爷爷的面都没见过,不光是我,我妈也没见过,爷爷在我爸八岁的时候就不在了。所以,在我对隔辈亲的认知里,只有外婆的身影。
我的外婆育有八个子女,四男四女,我妈排行老三;我妈同样有八个孩子,两男六女,我排行老八。单从这两组数据就不难看出,我能有机会与外婆相处,已是万分幸运,多亏外婆长寿。
外婆中等身材,裹着小脚,总是拄着拐杖,脸上时常挂着笑容,和蔼可亲。每次见到我,她总是亲昵地唤着“疙瘩,疙瘩”,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或者一粒葡萄干之类的“珍藏”,塞到我的手里。尽管一生历经贫困与艰难,可这些在她脸上却找不到丝毫痕迹。
外婆家和我家同村,她时不时就拄着拐杖来到我家窑背上,喊一声我大姐的名字,要是我妈在家,就会立刻回应,外婆便坐在脑畔上和在院子里做家务的母亲唠着家常,也不肯下来到家里。即便母亲派一个孩子上去请外婆,也总是无功而返,偶尔一半次请下来坐在家里聊聊天,可快到饭点的时候,外婆马上就要走。妈妈想留她吃饭,那是几乎不可能的,她总能编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。即便被强行留下,吃饭时她也只是象征性地吃几口,就说吃饱了,这让母亲总是无奈地叹气。
我对外婆的娘家一无所知,只听说外爷本是宜川牛家佃公城村王姓人家的孩子,无奈家境贫寒,为了生计,到临阵的山桃村给杨姓家族顶门。杨家为外爷娶了外婆,他们先后生下大舅、大姨、母亲、三姨、四姨之后,家境再度陷入困境。为了生存,外爷把大舅留在山桃村给杨家顶门立户,自己又拖家带口回到宜川,在亲戚的帮助下,落脚在交里乡北门村,之后又生下二舅、三舅、四舅。生活的艰辛不言而喻,难以想象。
因为从未见过爷爷奶奶,也没见过外爷,我自然觉得外婆格外亲近。小时候出去玩,总要跑到外婆家去看看她,哪怕只是进门喊一声“外婆”,听到外婆回应一声“疙瘩!”,都能感受到隔辈亲的温暖与关爱。等我上了中学,周末放学,步行到家时天已经黑了。吃口饭后,我就会跟母亲说要去看望外婆,可能晚上就不回来了。那时外婆已经八十多岁了,大舅留在山桃村,二舅跟着在外地工作的四舅打工,外婆跟着三舅在家养老。等我吃完饭过去,天已经黑透了,屋里点起了煤油灯。外婆见了我,就热情地从被窝里翻出藏了许久的好吃的给我。水果糖已经黏得剥不开糖纸,糕点也干得咬不动了。我接过外婆给的食物,陪她聊聊天,听她毫无拘束、漫无边际地给我讲故事。虽然故事里的人物我根本记不住,但我只需不时回应一声,外婆就很开心。等三舅和妗子忙完了,我就陪外婆睡在三舅家的炕上。熄灯后,三舅和妗子劳累了一天,很快就睡着了,我依然听着外婆讲故事,听着听着,我也进入了梦乡。第二天早上起来,外婆就会笑着说:“你这瞌睡虫,我给你讲故事,讲着讲着就听不见你搭话了,一瞧你都睡着了。”
二十多年前,四舅在富县茶坊车站当站长,想接外婆去他那儿住一段时间。八十多岁的外婆拄着拐杖出去转悠,看到有人靠捡废品卖钱。只要遇到一张纸片子,她就捡起来,送到和他们隔壁的废品回收站去卖。收废品的人当然认识外婆,每次都会给她五块钱。外婆回去后说废品可真值钱,一张纸片子就能卖五块钱,她也要去捡废品。从那以后,她每天出去,见什么捡什么,废纸片、烂绳头,没有她不捡的废品。捡回来后,就装进面袋子里。等到过年回村里的时候,她还非要把这些废品带回去。四舅是个大孝子,只能依着她。
回到村里,我和我妈过去迎接。我妈搀扶着外婆回去,四舅让我把车上的几个蛇皮袋子卸下来。我问里面装的是什么,四舅没好气地说:“你自己看那是啥。”我解开袋子一看,全是各种各样的废品。见四舅正生气,我憋住没敢笑出声,一袋子一袋子从车上提下来,送到外婆的窑洞里放好。三舅问我这些袋子里装的都是啥,我说:“我婆捡的垃圾。”三舅哈哈大笑,说了句:“哎呀,我这个妈呀!”
外婆一生历经艰难,好在后来生活逐渐好转,她的晚年也算是幸福的。我的几个舅舅和妗子都特别孝顺,对外婆百依百顺。他们不仅给外婆买了高档寿木,还举行了隆重的交木仪式,给外婆过了八十大寿、九十大寿。每次仪式,外婆的十四个孙子、十八个外孙子,还有重孙子、重外孙等几十个人全部参加,全村人也都来凑凑热闹,仪式相当隆重,参与人数之多在我们村里的各类事情中也是绝无仅有的。方圆百里无人不知,人人夸赞。
外婆于2002年6月无疾而终。算起来,她已经离开我们二十三个年头了,但外婆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。如今,外婆的八个子女只剩五个了,母亲已经91岁,三姨88岁,四姨84岁,三舅77岁,四舅73岁。我们家已经五世同堂,有九十多口人了。倘若从外婆那一辈算起,少说也有二百多口子人了。大舅、二舅已经去世,三舅成了这个大家庭的主心骨。无论谁家里有个什么事,都会给三舅打电话请示、汇报,征求三舅的意见。三舅总是把这个大家庭的每一个人都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,常常关心这个,问候那个,还总是在村里炫耀,说他这个外甥的孩子又考上大学了,他那个重外甥的孩子娶媳妇了。其实,很有可能他说的那个重外孙他就只见过一面,甚至从未见过。但他依然讲得津津有味、兴高采烈,就好像是他自己家里的事儿一样。三舅在为外婆这一大家子撑着门面,维系着这个五代同堂、二三百口子人的大家庭那割不断的亲情 。
作者简介:安军锁,中国散文学会会员,延安市作协会员。在各级征文中多次获奖。出版有个人散文集《岁月深处》《宜川旧事》《黄土情深》,各级各类网络平台发表作品数百篇,偶有文字在《当代作家》《延安作家》《延安日报》《陕西工人报》《秦风》《西安晚报》《文化艺术报》等报刊杂志发表。2021年荣获陕西省“三秦最美读书人”光荣称号。
我的外婆育有八个子女,四男四女,我妈排行老三;我妈同样有八个孩子,两男六女,我排行老八。单从这两组数据就不难看出,我能有机会与外婆相处,已是万分幸运,多亏外婆长寿。
外婆中等身材,裹着小脚,总是拄着拐杖,脸上时常挂着笑容,和蔼可亲。每次见到我,她总是亲昵地唤着“疙瘩,疙瘩”,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或者一粒葡萄干之类的“珍藏”,塞到我的手里。尽管一生历经贫困与艰难,可这些在她脸上却找不到丝毫痕迹。
外婆家和我家同村,她时不时就拄着拐杖来到我家窑背上,喊一声我大姐的名字,要是我妈在家,就会立刻回应,外婆便坐在脑畔上和在院子里做家务的母亲唠着家常,也不肯下来到家里。即便母亲派一个孩子上去请外婆,也总是无功而返,偶尔一半次请下来坐在家里聊聊天,可快到饭点的时候,外婆马上就要走。妈妈想留她吃饭,那是几乎不可能的,她总能编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。即便被强行留下,吃饭时她也只是象征性地吃几口,就说吃饱了,这让母亲总是无奈地叹气。
我对外婆的娘家一无所知,只听说外爷本是宜川牛家佃公城村王姓人家的孩子,无奈家境贫寒,为了生计,到临阵的山桃村给杨姓家族顶门。杨家为外爷娶了外婆,他们先后生下大舅、大姨、母亲、三姨、四姨之后,家境再度陷入困境。为了生存,外爷把大舅留在山桃村给杨家顶门立户,自己又拖家带口回到宜川,在亲戚的帮助下,落脚在交里乡北门村,之后又生下二舅、三舅、四舅。生活的艰辛不言而喻,难以想象。
因为从未见过爷爷奶奶,也没见过外爷,我自然觉得外婆格外亲近。小时候出去玩,总要跑到外婆家去看看她,哪怕只是进门喊一声“外婆”,听到外婆回应一声“疙瘩!”,都能感受到隔辈亲的温暖与关爱。等我上了中学,周末放学,步行到家时天已经黑了。吃口饭后,我就会跟母亲说要去看望外婆,可能晚上就不回来了。那时外婆已经八十多岁了,大舅留在山桃村,二舅跟着在外地工作的四舅打工,外婆跟着三舅在家养老。等我吃完饭过去,天已经黑透了,屋里点起了煤油灯。外婆见了我,就热情地从被窝里翻出藏了许久的好吃的给我。水果糖已经黏得剥不开糖纸,糕点也干得咬不动了。我接过外婆给的食物,陪她聊聊天,听她毫无拘束、漫无边际地给我讲故事。虽然故事里的人物我根本记不住,但我只需不时回应一声,外婆就很开心。等三舅和妗子忙完了,我就陪外婆睡在三舅家的炕上。熄灯后,三舅和妗子劳累了一天,很快就睡着了,我依然听着外婆讲故事,听着听着,我也进入了梦乡。第二天早上起来,外婆就会笑着说:“你这瞌睡虫,我给你讲故事,讲着讲着就听不见你搭话了,一瞧你都睡着了。”
二十多年前,四舅在富县茶坊车站当站长,想接外婆去他那儿住一段时间。八十多岁的外婆拄着拐杖出去转悠,看到有人靠捡废品卖钱。只要遇到一张纸片子,她就捡起来,送到和他们隔壁的废品回收站去卖。收废品的人当然认识外婆,每次都会给她五块钱。外婆回去后说废品可真值钱,一张纸片子就能卖五块钱,她也要去捡废品。从那以后,她每天出去,见什么捡什么,废纸片、烂绳头,没有她不捡的废品。捡回来后,就装进面袋子里。等到过年回村里的时候,她还非要把这些废品带回去。四舅是个大孝子,只能依着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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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婆一生历经艰难,好在后来生活逐渐好转,她的晚年也算是幸福的。我的几个舅舅和妗子都特别孝顺,对外婆百依百顺。他们不仅给外婆买了高档寿木,还举行了隆重的交木仪式,给外婆过了八十大寿、九十大寿。每次仪式,外婆的十四个孙子、十八个外孙子,还有重孙子、重外孙等几十个人全部参加,全村人也都来凑凑热闹,仪式相当隆重,参与人数之多在我们村里的各类事情中也是绝无仅有的。方圆百里无人不知,人人夸赞。
外婆于2002年6月无疾而终。算起来,她已经离开我们二十三个年头了,但外婆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。如今,外婆的八个子女只剩五个了,母亲已经91岁,三姨88岁,四姨84岁,三舅77岁,四舅73岁。我们家已经五世同堂,有九十多口人了。倘若从外婆那一辈算起,少说也有二百多口子人了。大舅、二舅已经去世,三舅成了这个大家庭的主心骨。无论谁家里有个什么事,都会给三舅打电话请示、汇报,征求三舅的意见。三舅总是把这个大家庭的每一个人都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,常常关心这个,问候那个,还总是在村里炫耀,说他这个外甥的孩子又考上大学了,他那个重外甥的孩子娶媳妇了。其实,很有可能他说的那个重外孙他就只见过一面,甚至从未见过。但他依然讲得津津有味、兴高采烈,就好像是他自己家里的事儿一样。三舅在为外婆这一大家子撑着门面,维系着这个五代同堂、二三百口子人的大家庭那割不断的亲情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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