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读书日，谈谈读书兼答王杨一诺同学

　　前一段，收到了王杨一诺同学的来信，谈到了自己关于读书的一些困惑，我很愿意就这个话题和同学们聊一聊。同学的问题关于读书，问题的提出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宽慰和愉快的事情，早该认真回信了，事务冗繁，拖至今日，很是抱歉。
　　关于读书的文字很多，尤其是一些名家大家的文章，有极高的指导价值。但同学求助于我，我想，可能是身边人能提供更多的真实感与亲近感。读书是一件“很个人”的事情，甚至是带有一些私密特点的精神活动。老师肯定给不出一个非常完美的答案，我只能谈谈自己读书实践的一些体悟，与同学们交流，兼答王杨一诺同学。 　　首先，我想说一说，什么才是真正的读书。林语堂曾说，“兴味到时，拿起书本就读，这才叫做真正的读书，这就是不失读书之本意。”由此可见，读书需要“兴味”，在我看来，所谓“兴味”，就是较多地放下功利心和目的性，就是由纯粹的“心动”驱动着“行动”，就是心甘情愿，就是乐此不疲，就是在自觉自愿中的自然而然。林语堂先生讲“读书的本意”，这本意，区别于为掌握某种技能、解决某个难题、走出某种困境、收获某种成绩而读书的动机，读书就是读书而已。理想中的读书很难下一个确切的定义，但依林先生的提法，我们可以知道哪些行为虽然有“读”的动作，但其实并不能算是读书——上学时读课本不是我们此刻所说的“读书”，考试时读文本材料、浏览网页、公众号或头条上推送的文章也算不得真正的读书。真正的读书，应该是安静了内心，淡化了功利，享受着过程的愉悦的心灵体验和精神旅行。
　　那么，我们该读些什么书呢？读书讲究博观约取，“约取”的前提是“博观”，鲁迅先生的“拿来主义”对“博观”很有借鉴意义。读书初起阶段，可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选择书目。乘兴而读，兴尽而止。从兴趣开始，运用脑髓辨别筛选，把书读宽、读细、读深、读厚，时而追根溯源，终以拾级而上，读书慢慢地就更趋向了理性与成熟。好比看电影，最初的观影欲望仅源于这部电影里有你喜欢的演员。观影归来，你回顾了这位演员在其他剧作中的表现，观看了这部电影的导演所创作的其他作品，欣赏了与这部电影内容题材、叙事手法、美学价值相似的其他电影，这过程如同登山观海的阶梯路径，放在读书上，同样适用，依此循环深入，便可渐入佳境。兴趣没有贵贱之分，但品位却有高低之别。把兴趣发展成习惯，在习惯中涵养开阔视野、增强认知和提升品位的能力，需要我们在书籍的质量上多些思考。
　　读书首推中外文学名著。这些作品经过了时间的洗礼和萃取，具有极高的思想价值和艺术水准，能带你思接古今，能让你神游万里，更能让你汲取丰富的精神养分。名人传记类书籍可以拿来读一读，看他们在风云际会中的谋略和决断，看他们在苦难挫折中的坚强和勇毅，这类书籍让我们在面对人生的悲喜转场时不会手足无措，让我们在陷入苦闷和迷茫时有找到出口的动机和能力。历史、哲学、经济、艺术等社会科学类书籍也可拿来读一读，这些书籍能让你的兴趣更有质感，能让你的感情丰满充盈，能引你的思维趋向完善。我无意为同学们列一张书单出来，天下无不可读之书，天下也没有必读之书，若在一类书籍中沉迷，与电子书的碎片化阅读一样，纸质书也会为你编织信息茧房。本着丰富、净化和提升自己的初衷，我相信同学们有为自己开出高质量书单的能力。
　　刚才我们谈了读书的内容，下面谈谈读书的形式。这也是王杨一诺同学困惑较大的地方，我就稍微啰嗦一些。
　　必须肯定的是，读肯定比不读好，开卷有益说的就是这个意思。先“读”为快，只要读，就很好了。我们不必要在电子书、纸质书的选择取舍上耗费太多的精力，不划算。
　　电子书自诞生之日起，就凭借其便捷性、经济性和环保性受到人们的欢迎，迅速扩大了读书者的群体，一定程度上很好地推动了读书，也带给了我们很多新鲜的体验。但不可否认的是，电子化阅读的缺点几乎和它的优点一样突出：我们享受随时随地可读书甚至可听书的便捷，却放松了对浅表化阅读的警惕；我们遵循打卡阅读和读书群的规则，却忽略了读书或许已成为刻意打造标签人设的工具；大数据好像真的懂你，“猜你喜欢”“相关文章”，毫不费力的检索，似乎也慢慢剥夺了我们判断和取舍的权利；网络平台会经常将我们原本不需要的信息送到眼前，娱乐围猎悄悄改变或侵蚀着我们的阅读习惯……相对而言，我持不反对电子阅读的基本立场，更希望大家多亲近纸质书籍。
　　与电子书不同，纸质书的形态是立体的、具象的。每一本书都有它的厚度和大小，都有它的字体和精心设计后的页面，甚至还有它独特的气味。当目光游走在字里行间，当手指在纸张上收获真实的触感，当翻页的声响始于书籍终于耳畔，纸质书带给读者的绝不仅仅是一种空间的概念，它还有着强烈的交互感，丰富的体验就在这翻书与读书中升腾蔓延，这种美妙的感受是电子书给不了你的。尤其是当你读到历史类书籍或经典的大部头文学著作，捧在手中的纸质书本身就代表着某种厚重、沧桑和庄严。
　　纸质书承载着人类丰富的生活体验，和屏幕上的那些只靠在指尖滑动就能完成的读书相比，纸质书与读者的相处更加和谐友好。你捧起一本书的体验是真实的，那些读过却于当时并未留意的文字是忠实的，你凭借读的过程所建构起来的认知体系是坚实的，你买书、读书、品书、藏书，继而又开始下一轮读书的动力是充实的。读书的过程是美好且艰辛的，它需要你专注地与作者、与角色、与书中的世界对话。而一旦这一艰辛的过程结束，真正的怀念、思考和行动才正式开始。
　　纸质书的模样几乎和人一样，书有书“脊”，书有书“骨”，书有书“皮”。人无脊不正，人无骨不立，人无皮不美，书亦然。电子书则不然，相同的文字在电脑、平板、手机这些不同的载体上千篇一面，你几乎没有点评批注的空间，也没有掩卷回味的心境，电子书“一键退出”或“一键关闭”，这“一键”的便捷让书味消散殆尽，的确很难让兴味满怀的读书人获得真切的满足感。纸质书本身也是一种精神与物质财富的集合体，藏一架好书传于晚生后辈，又是一件何等有意义有味道的美事雅事！
　　我表达了对于电子书和纸质书的基本观点，希望对同学们有一点参考价值，这也是王杨一诺同学困惑的一部分。王杨一诺同学还表达了其他方面的一些困惑，比如纸媒是否会真的衰落、与之相关专业的就业前景是否真的黯淡、“藏而不读”的社会怪象如何破解等问题，限于篇幅，我不能一一详尽解答，但我的答案已蕴含在我刚才所表达的基本观点里，只要用心体味，相信大家和王杨一诺同学可以找得到。我只想强调两点：一、我们不必要对尚未发生的事情过分担忧，二、正是因为有隐忧，所以，作为青年一代，才更有必要去实践，去担当，去坚守，去改变，去引领。
　　最后，我想简单谈谈我们应该怎样去读书。有科学的读书计划，有求实的读书态度，有走心的圈点批注，有认真的体悟文字等等，是读好书的一些基本要求和方法，希望大家能认同实践。除此之外，我还想从更高一些的层面提三个建议。一是将“有字”之书与“无字”之书贯通起来阅读。“有字”之书当然好理解，我所说的“无字”之书，大约指社会，指生活，指世间万象，指人生百态。只有将二者融汇贯通起来阅读，日常之行才可能因书中智慧而高超自如，书中所得也会因烟火滋养而深刻醇厚。二是将“有用”之书与“无用”之书贯通起来阅读。“有用”之书是指我们抱着特定的目的，为解决某一特定问题而去读的书，带有“工具”的特点，针对性很强；“无用”之书当然不是真的无用，而是指那些读后不能马上发挥“实际作用”，没法迅速给你反馈，但却境界甚高的书，比如文学、艺术、历史、哲学等。将二者融汇贯通起来阅读，既能保证有一定量的实实在在的积累和习得，又有拓展视野、滋养内心、丰厚生命、激发创造的可靠路径，二者互为依托，相得益彰。三是将“有我”之书与“无我”之书贯通起来阅读。“无我”是读别人，“有我”是思自己；“无我”是平视，“有我”是代入；“无我”与“有我”，看似矛盾，实则统一。“无我”的视角，能让我们的阅读客观而平和；“有我”的角度，能让我们的阅读生动而深刻。
　　啰啰嗦嗦，也不见得说得清楚，还望王杨一诺及同学们不嫌其长，择领会处触动处实践。
　　“闭门即是深山，读书随处净土”，读书是提升自己，不是取悦他人；是对内追求，不是对外炫耀。让我们一起，亲近书、好读书、读好书、多读书，做一名终身阅读者、理性表达者、真诚倾听者、冷静自省者、热情行动者；让我们一起，做真真正正、明明白白、轻轻松松、坦坦荡荡、潇潇洒洒的读书人。

责任编辑：韩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