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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阳节里念父亲

  “岁岁重阳,今又重阳。”往年听这句常被人提起的话,只觉是秋日常景,可今年念在嘴里,心却先沉了半分——今天是重阳,一早家里就添了暖意,二哥提着糕点、蓼花糖、小米芝麻糖和绿豆糕来看母亲,进门就笑着说“妈,重阳安康”。我们围着茶几坐下,泡上热茶,我还端上一盘刚洗好的新鲜葡萄,水珠还挂在紫莹莹的果皮上;大家边剥葡萄皮,边捏起甜丝丝的蓼花糖,脆响在屋里散开,你一言我一语聊起过往的事,母亲说起从前父亲在世时的重阳,话里满是念旧,我听着听着,心里也泛起了潮,那些关于父亲的记忆,像翻涌的浪,一下子就涌到了眼前……

  小时候,父亲和母亲都在供销社县联社上班,忙得脚不沾地,我和两个哥哥基本都在外婆家生活。现在想起外婆家的老院子,还能记起傍晚时的样子:外婆在灶台前烧火做饭,火苗舔着锅底;我和哥哥们在院子里追跑打闹,笑声撞着墙根儿;偶尔听见院门外有自行车铃铛响,“叮铃叮铃”的声儿越来越近,心里就会紧一下——准是父亲回来了。那时候的他,在我眼里像个“暴君”,管教我们严得很,调皮了会动手;吃饭时我总躲得远远的,两个哥哥还能跟他坐在一起,可我就是不想挨着他,连看都怕多看一眼,打心底里“见不得”他。就连午休想眯一会儿,我都怕他突然进来批评,听见他的脚步声从走廊传过来,就赶紧爬起来找活干,心里总念叨“这下又睡不成了”。

  可偏偏那些软乎乎的记忆,也跟着冒出来:有一年夏天,他骑自行车带我去城里,半路上碰见个推着白木箱卖冰棍的,箱子里铺着厚厚的毛巾,敞着的箱盖里能看见冰棍裹着透明薄纸。我眼睛一下子就直了,嘴里的哈喇子忍不住往下流,盯着那箱子嘟囔:“哎呀,那白糖冰棍,肯定太好吃了!”父亲没多说什么,似乎一下子就懂了我的心思,从口袋里摸出5分钱,硬币还带着他的体温,给我买了一支。他把冰棍递到我手里时还带着凉,我咬一口,甜丝丝的糖味便慢慢在嘴里化开,连木棍儿都要舔好几遍,那味道,我记了五十多年;还有回跟他去城里,路过一个西瓜摊,正好碰见他同事在那儿吃西瓜,人家顺手递来一块,红瓤黑籽儿看着就甜,父亲接过来却没舍得咬,转身就塞到我小手里。西瓜的甜裹着清清爽爽的凉,顺着指尖传到心里,那份父爱,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暖。

  那年我要去参军,家里人一听说部队驻地在榆林,知道那儿条件艰苦,都犯了犹豫,不想让我去。唯独父亲没跟着慌,反倒主动把我叫到后院,阳光落在他中山装的衣角上,他语气沉却坚定:“我的意见还是你去吧,不要犹豫,要坚决一点。地方是苦了点,但能锻炼人,说不定沙漠里还能飞出金凤凰呢。”寥寥几句,却像颗定心丸,我心里的犹豫一下子就散了。

  临走那天,全家都去送站,站台上人来人往,母亲攥着我的手反复叮嘱,哥哥们也帮着拎行李,可我左看右看,就是没见着父亲的身影。我心里难免有点失落,直到后来母亲才跟我说:“你爸啊,是外表坚强,心里比谁都软。他怕去了站台上控制不住眼泪,反倒让你分心,在家躲着哭了好半天呢。”我这才懂,他不是不惦记,是把牵挂都藏在了没露面的背后。到了部队后,父亲的牵挂更没断过,一封封家书准时寄来,字里行间都是“好好训练”“听领导的话”“做党和人民放心的好战士”,那些带着墨香的字,像一双温暖的手,一直推着我往前,也让我在部队里踏实肯干,一门心思想着要好好干、建功立业。

  复原后,我被安置到自来水公司上班。父亲总跟我念叨,上班要守规矩,别占别人便宜——他这辈子都这样,作为党员,他对自己、对家人的要求从来都严,半点儿不含糊。记得每次帮人家装完水管,水管里的水刚流顺畅,对方总要拉着我留饭,还说要开瓶酒,我都照着父亲的话婉拒了。支部书记看我做事踏实本分,常说“你这家庭教育就是不一样”,其实我知道,这是父亲把党员的本分刻在了我心里。有次他批评我做事毛躁,我心里委屈却没敢顶嘴,隔天一早,他竟骑着车跑了七八里路赶到西秦水源地,车筐里装着个饭盒,给我送来热腾腾的腊肉;还带着那台旧旧的海鸥相机,拉着我在单位门口拍了几张黑白照。照片现在还好好夹在相册里,每次翻到这页照片,都像还能闻到他递饭盒时手上沾着的灶火气,混着腊肉的油香。

  后来,作为一名老党员,父亲总想着要为群众多做点事,于是就想着拉动当地群众脱贫致富,经上级批准后,代表单位创办了食用菌研究所,专门搞食用菌研究。全国许多地方的人都纷纷赶来学习,他比谁都忙:每天要安排学员的吃住行,怕农家子弟多花钱,他就骑着自行车去周边村里,一家家敲门协商床位,反复问“能不能腾个地方?多少钱合适?别让学员们多花钱”;他自己从没有午休的习惯,不是在桌前整理资料、研究菌种,镜片上沾着水汽,就是蹲在菌棚里帮学员解决问题,裤脚沾着泥;累了就靠在椅子上歇会儿,手里还攥着学员的问题记录本。可也正因这样没日没夜地操劳,加上他本就有高血压,那天他毫无征兆地突然倒下——是脑溢血,走得那么急,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。

  父亲走后,供销社党委特别重视他的善后工作,专门为他筹备了追悼会。不仅组织了全系统的基层工作人员赶来参加,还调了近十辆汽车组成车队,每辆车的车头都系着黑纱,一路开到我家门前;门口拉起了黑底白字的横幅,写着“沉痛悼念张某某同志”,灵堂设在我家院子里,正前方的挽联格外醒目——上联是“一生忠于党”,下联是“一生为人民”,横批书“忠魂永驻”,这短短14字,是县社党委在追掉会上对他一生的评语,也是他作为一名党员最真实的写照。门前的路上早已放满了厚厚的花圈,都是他的老同事、帮扶过的村民和食用菌研究所的学员送的。那天来送葬的人挤得满满当当,大家胸前都戴着小红花,低着头,有的还抹着眼泪,没人多说话,却把敬重和不舍都装在心里——那隆重又肃穆的场面,我到现在闭上眼睛都能想起来。那年我才23岁,入殓前,看着他静静躺着,穿着那件崭新的中山装,我把自己新买的金星钢笔轻轻插进他的口袋里——我知道他爱写字、爱学习,总想着这杆笔能陪着他。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臂时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砸在他的衣襟上,我趴在他耳边,一遍遍地说:“爸,我永远会记住你,永远是你的儿子。”出殡前一天还下着雨,淅淅沥沥的,像是在哭;可到了第二天,天竟晴了,阳光洒在灵柩上,像是苍天也舍不得他,要让他干干净净地走。

  从父亲突然倒下,到如今又一个重阳在眼前,屈指算来,他离开我们,已经整整四十年了。可他从没有真的“走”远——刚去世的那几年,我总像丢了魂一样,每天吃饭前,必定先走到他的遗像前,献一杯茶水、添点饭,仿佛他还坐在那儿,等着我絮叨当天的事;后来日子久了,我把他的遗像挪到了楼上墙的一角悬挂着,虽不再每天饭前献茶添饭,但逢年过节或是心里格外念他的时候,还是会习惯性地到楼上的遗像前摆上一杯水、一碗饭,再焚上一炷香,静静纪念他。每年清明也会去给他上坟,到了正月十五,再忙也会去给他送灯,灯笼的光在坟前轻轻晃,我就站着跟他说会儿话,说我过得很好,说我没忘了他的话,这一坚持,就是四十年。梦里也总常见到他,有时是他骑自行车带我买冰棍,有时是他拿着海鸥相机给我拍照,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,家人问我怎么了,我只会哽咽着说:“我又梦见我爸了!”

  今年重阳,我坐在楼上的遗像旁,先把父亲的黑白照片用手机拍下来,一点点修补——不仅让照片变成了彩色,还让他慢慢动了起来,仿佛正朝着我缓缓走来。接着我又找出父母过去的老照片,一起做成了抖音视频。母亲凑到手机前,眼神一下子亮起来,手指轻轻点着屏幕,声音发颤地反复说:“这是你爸呀,这是你爸呀!”话刚说完,眼泪就夺眶而出,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淌。看着母亲的样子,我也红了眼眶,忽然觉得,父亲好像从没离开过,就藏在这些带着温度的回忆里,藏在我们心里。

  这些年来,我总在心里设想,要是父亲能回来该有多好啊,我一定会做个听话的孩子,再也不让他为我操心,好好孝敬他,把这辈子没说够的“谢谢!”和“爱你!”,一句接一句都讲给他听。

  重阳又至,风里都带着秋的软。我望着手机里父母的影像,对着天堂里的父亲轻声说道:爸,您过得还好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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