呼文军：在外公家的美好时光

　　在我的记忆里，外公是一个爱笑也非常爱干净的人，衣服新旧都穿得干净齐整，家务也打理得井井有条。去外公家玩，是我童年每个寒暑假最向往的事，那里带给我的乐趣是别样的，是洒满了阳光的快乐自由天地。
　　我们家离外公家虽然只有20里路，在交通不便的上世纪80年代，感觉非常远。家里当时倒是有一辆“飞鸽”牌自行车，我那时年龄小还不会骑，父亲也不会因为我这个小屁孩要走亲戚耽误山里的农活专门送一趟。我们老家在一条窄沟里，家户们依河而居，出门种地就要爬山，去一趟麦地要走一个多小时，父亲每次出山都带着干粮，日头落了才回。那时候家里人一年的口粮都要靠父亲和母亲在山里往回扒拉，勤劳的他们每天都在没明没黑地干活，去外公家要找对机会才行。
　　学校一放假，我就眼巴巴地盼着去外公家。我想外公了，想享受在外公家的懒觉和自由，也想重温跟表哥们在一起的快乐。经不住我整天的念叨，有一天父亲赶集回来得早，说在集上碰上我大舅家的福祥哥哥了，说好他们赶集回时在去外公家的沟口等我，我高兴的一蹦三跳，赶紧收拾好东西跟父亲出发了。从我们家到外公家不仅要走一段川道，还要过一条大河（永坪川河），再走5里路才能到。那些年，永坪川河水流量比较大，河床也很宽，河床上还没有桥，过河是去外公家最大的障碍。夏季，一场阵雨后，河里的水马上就会上涨，过河的难度就更大了。那次去外公家正好河里涨水了。三个表哥都是大人了，过河的时候把裤腿挽到大腿上，手里提着鞋子，肩膀上扛着自行车，一步一步在河水里慢慢摸索着穿行。大舅家的福祥哥哥年龄最大，经验也比较丰富，由他背着我，我帮他提着鞋。我紧紧地趴在福祥哥哥的肩膀上，中间有几次差点滑倒，看着湍急的河水我害怕得一句话也不敢说。好在我们都安全地过了河，简单整理了一下衣物，福祥哥哥骑着自行车拐上大路，我坐在后座上，看着熟悉的小路，闻着雨后青草的味道，刚才的紧张一扫而光。到了外公家，我给外公讲过河的惊险，外公说下雨河里发洪水就是怕人哩，水又深又急，没有经验的轻易不敢过河。
　　到外公家度假最有趣的事就是跟几个表哥跑山。早上，我还没起床，二舅家的文祥、永祥和三舅家的卫生就在硷畔上喊我一起上山挖药材。挖药材是那个年代的给家庭增加额外收入为数不多的途径，男女老少只要有劳动能力的，夏秋期间稍有农闲都会上山挖药材。远志、柴胡、甘草这些野生药材多宜辨认。相对而言比较好挖的是远志，碎碎的叶子开着蓝色小花，根系还不深，挖起来省力。最难挖的是甘草，根系深，品相好的大都长在靠崖畔处，挖起来有危险还费力气。文祥哥哥有经验，出山的时候带着两种工具：镢头和铁锹。遇到一株好品相的甘草，先用长镢头顺着根系向下挖，挖到快一米深，用铁锹横着铲土，挖出一条长长的巷子才能挖到完整的又粗又长的甘草根，这样品相的根茎一根就能卖上好几十块钱，抵得上一般人挖好几天的收益。我年龄小、体力差、没耐心，只挖那些根浅的，看着表哥们的收获只有眼馋的份。这个时候如果哪个表哥再给我嘚瑟他的成果，我就生气了，不想跟他们说话。表哥们看着我偷偷笑，然后摘好吃的野果子哄我开心。蛇莓、木瓜、桑瓜瓜、小果装满了我的口袋。不管我每天挖回去的药材有多么“恓惶”，外公却总是细心的给我分类、碾压、剪碎、装袋。收拾远志的根是最麻烦，要先把根叶分开，再把根系碾压一遍，然后把皮和茎完全分开，再把细细的茎剪碎混和。卖药材的钱外公会凑成整数在我回家的时候给我。
　　遇到表哥们不去挖药材的时候我就跟着外公去菜地打打杂，或帮他扫扫院子，然后去几个舅舅家串门。二舅家的永祥哥哥，是个会吃会做还能干活儿的能人，常给我显摆他炒花生的手艺。永祥哥哥炒花生要先把院子里的灶台打扫干净，再把大铁锅架上，铁锅里倒上适量的沙子，然后生着炉火慢慢翻炒，待沙子炒热后再把花生放进去不停的翻炒，直炒到花生皮上稍带点黑焦才算完美，他说这样炒出来花生味最好。闻着香喷喷的花生味我馋得直流口水，等不到花生炒好就嚷嚷着要吃，那是儿时最好的零食。因着外公疼我，我又是最小的孩子，舅舅舅妈和表哥们都对我疼爱有加，家里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我。一个假期在外公家待二十多天，不要上山劳动，有这么多人疼爱，挖药材还能换零花钱，感觉整个暑假都是愉快的。
　　在外公家，寒暑假的快乐是不同的。冬天下了雪是我最开心的时刻，外公先扫出来一块空地，放几粒小米，用“Y”形小树枝支起来一个箩筐，绳子的一端绑着小树枝，另一端压在雪里面从门缝穿进来攥在我手里，悄悄的等麻雀进去吃米的时候，一拉绳子，就能扣住几只麻雀，然后把麻雀放进提前做好的笼子里。外公不让我们浪费粮食，却舍得舀出来一把米让我喂麻雀。待到寒冬腊月村里的小河冻结实了，外公便同意我们下河去溜冰车，贪玩的我们不到天黑不回家，脸冻得通红，欢笑声回荡在整个河面上。冬天的热炕头外公总是给我睡，早早把被窝给我铺好，烧火做饭后，被子里的余温一直到我睡觉都热乎乎的。每天早晨我都在热气腾腾的饭香味里醒来，外公就着灶火把棉袄棉裤里面翻出来烤热后递给我，穿着暖堂堂的衣服，我的心窝里都是热的。
　　虽然外婆去世的早，门里门外要外公一个人打理，可外公是坚强和乐观的，他常常教育我活人就要朝前看，人要活的刚骨，心胸要大。长大后去外公家少了，可外公对我的疼爱，让我从小就感觉到人世间有永恒的温暖，那是至亲无私的怀抱和人性的光辉。他对我的叮嘱和教育，话语虽然朴实，随着岁月的流逝，却越发凸显出力量，将激励着我一路前行。

责任编辑：韩雪